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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文化印记]父亲的草原 母亲的河

2016-04-15 12:24:00来源:央广网

  央广网北京4月1日消息(记者吴喆华 宝音)据中国之声《新闻纵横》报道,“敕勒川,阴山下。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。天苍苍,野茫茫。风吹草低见牛羊。”

  初春,内蒙古锡林郭勒盟,西乌珠穆沁旗,冬天的积雪还未肯散尽,堆在泛黄的草地上,又化成一湾湾浅滩。此时,正是牧民接羊羔的繁忙时节。一只刚刚出生的羊羔落在远山角落,被母羊舔干之后,在低低的草里,悠悠地站起来。

  初春的草原 记者吴喆华摄

  其木格说,羊可有意思了,下羔,羊全回来了,它自己留下。刚生下的就舔,毛给舔干了,羊羔自然就起来了,现在把它赶回去。

  其木格家的棚圈,一只小羊羔刚刚出生 记者宝音摄

  44岁的牧民都日斯哈拉其木格,哼着歌把羊羔接回棚圈。其木格从小跟着母亲在牧区长大,如今跟哥哥一起经营着八千多亩的草场,养了近千只羊。在她的儿时的记忆里,哪里有草原,哪里就有牧人,哪里有牧人,哪里就有长调。可如今,蒙古包变成了砖房,全家兄弟姐妹八个,会唱长调的也只有她一个了。

  其木格说:“夏天特别高,起码到网围栏这么高。我五岁六岁的时候去草场捡蘑菇了,就看不见我。以前草多,环境也好。现在哪有啊,这么一点儿。那时候哪有那么近啊,放羊,特别遥远,早晨赶羊,晚上有时候不回来。那时候没有网围栏,羊到哪我们就到哪。跟着羊跟谁说话啊,说话跟谁说啊,只能是唱歌啊。”

  牧人其木格接羔 记者吴喆华摄

  和其木格不同,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玛13岁就离开了阿拉善盟额济纳旗。虽然久居城市,但她仍然记得小时候唱的《劝奶歌》——那是首春天的长调,唱给草原上初生的羊羔。

  德德玛说,一岁的羊或者说它生了以后就不让吃奶,小时候那就是孩子的任务,抓住它那个脖子这么搂着,完了以后底下把它的那个孩子放进去,让它跪在那儿吃奶,完了上边再唱,那时候没有人教啊,一唱它要了,要了它的孩子了。所以很多的长调民歌的产生,估计就是生活当中这么来的。

  德德玛

  春天的长调还有人传唱,春天的草原却变了模样。68岁的德德玛正准备排一部有关生态保护的音乐剧,她非常痛心,家乡竟成了沙尘暴的发源地。

  德德玛说:“像我的家乡额济纳旗有8道桥,名字叫一道桥、二道桥、三道桥以后八道桥。过去这个八道桥是八条河,现在没了,就是一道桥有河了,那七道桥全干了。光剩桥了,没水了。草原过去草长得非常茂密,现在就差很多,比如说今年雨水不错,整个是绿地毯,雨水不好或不下雨就完蛋了,那整个就是“秃子的脑袋",这有草那儿没有草的,变化还是很大的。实际上整个内蒙的草原面积在变小,不像过去那么辽阔了。”

  电影《狼图腾》中的片段,记录了六十年代开垦草原的历史。内蒙古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 海山教授研究说,实际上,草原的退化从清末就开始了,五六十年代以来的农垦,八十年代以来的草场承包,九十年代以来的开矿挖煤,都对草原生态产生了难以逆转的伤害,而近年降雨量的减少更是雪上加霜,以至于牧民祭敖包的传统仪式也发生了变化。中国十二大沙漠沙地,八个在内。祭敖包,多数人现在都变成了求雨了。真的求雨,这和过去是不一样的,过去是感恩,因为过去年年下雨不用求,羔接完了,草叶长出来了,所以感恩。这个东西现在变成祈雨,这是文化的东西。

  草原的草剩下薄薄一层 记者吴喆华摄

  内蒙古草原监督管理局陈永泉局长则认为,人畜矛盾,过渡放牧也是草原退化的主要原因。

  因为草原上过去的人很少,现在人多了,人多吃饭,吃饭怎么来呀,草原就是主要是生产性收入,生产性怎么来的?从草原上来的。就是天然的放牧方式获得的经济效益。所以说,人多,吃多了,羊牛就多,牛羊一多,践踏草原就重了,导致草原退化沙化。

  草原在变,牧民的生活也在变。虽然还会时常唱起长调,但其木格早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牧民。如今她住在可以烧暖气的砖房里,草场被长长的铁丝网圈成了一个一个围栏,家里的蒙古包早已变成了储物的仓库。每年夏天,她和丈夫都会去旅游景点演唱,赚的钱差不多抵得上一年放牧的收入。眼见着那达慕大会成了热门旅游项目,她也琢磨着把自家的草场打造成旅游景点,多赚些钱。

  草原上到处可见铁丝网围栏 记者吴喆华摄

  其木格说:“以前一个苏木起码一个公社开那达慕会,哪有每天都有那达慕会,用钱什么的肯定高。现在个人也能开那达慕会了。而且以前是在苏木嘎查,现在是在屋里头。一百多买门票一两个人看,明天我哥要去,要门票就不去了,他说算了吧电视上能看。”

  其木格夫妇和乌拉巴特尔演唱长调 记者宝音摄

  长调依然在牧区里流传,旅游景区的舞台上、饭店里、各种那达慕大会上,处处都能飘出长调声。西乌旗里去年组织长调比赛,多人报名,甚至建立了一个专门唱长调的微信群,但其木格总觉得现在的长调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味道。

  其木格说:“我的微信群里有70多个人,一到晚上就在群里唱。长调长调是唱不完的调,有的歌一天一宿唱不完,特别长,歌词多。以前唱的长调现在年轻人真的唱不了。”

  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杨玉成和其木格有着同样的感觉,直到有一天,躺在草原上,杨玉成突然明白了,为什么他听不懂长调。

  杨玉成回忆:“我就躺在草丛当中,在那个旅游点上突然飘起了优美的长调,当时放的是《走马》,我听着我就感觉到就是掉下眼泪来,因为我才真正的感受到原来长调是蒙古的草原,蒙古的蓝天,蒙古旁边这个流淌的小河咕咕的声音,还有那边远处的牛羊的叫声,还有蓝天上飞翔的百灵鸟的歌唱,还有蛐蛐的声音,各种各样的,还有微风吹过的声音混在一起,所以自从那天我才真正的领略了什么是长调,长调本身就是草原的一部分,,所以我也是懂了我的家乡为什么后来就没有了长调,为什么这个城里就听不懂这个长调。”

  其木格家已经定居砖房,蒙古包更多成为储藏室 记者吴喆华摄

  其木格的独生子在呼和浩特读书,因为从小在外上学,放牧的本事已经不会了,对长调也不感兴趣。其木格希望他毕业能在城市找个工作,自己就在草场放牧养老。但她也希望,不管怎样,儿子的心里可以一直有那么一首歌,歌里,有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。

编辑: 郑轶
关键词: 长调;其木格;草场承包;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;草原生态

[文化印记]父亲的草原 母亲的河

据中国之声《新闻纵横》报道,“敕勒川,阴山下。”  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杨玉成和其木格有着同样的感觉,直到有一天,躺在草原上,杨玉成突然明白了,为什么他听不懂长调。